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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命,总是在挫折和磨难中茁壮成长, 思想,总是在徘徊和失意中成熟,意志,总是在残酷和无情中坚强。
吉克曲布《想妈妈》背后你所不知的故事 作者:依乌 面对采访者,吉克曲布将会回想起他八岁的时候,只身一人去寻找他的母亲时的情形,那时的比尔拉达就在离美姑县两天路程以外的昭觉县,他的母亲就住在那个叫阿井曲阔的地方,具体位置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,但是,他要去寻找他的母亲,他相信,他能找得到,因为他能背诵家谱,他的已经去世的小姑就曾经告诉过他,一个人,只要能记住自己的家谱,无论他走到哪里,他都能找到自己的亲戚或是朋友。 在牛牛坝小学读到二年级的时候,曲布越来越清楚地明白自己越发想妈妈了,这种想是循序渐进和了无止境的,就像一根扎进脚后跟的针,那种隐隐的痛经久不息,不挑出来就休想安宁,于是,在一个冬天的早晨,还没等他的父亲像往常那样为他准备好上学的干粮,曲布就早早地跑了出去,他在上学的路口直接拐了个弯,直奔车站而去。他要去找他的母亲。 老人:你是谁家的? 曲布:吉克家的。 回到比尔的时候,已经是夜黑风高了。月亮还没有出来,月亮出来之前有一段很黑的间隙,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知道。 曲布好不容易从拖拉机上把自己的小身体挪下来,说了一句感谢的话,就径直朝一个小卖部走去,他踮着脚尖问:“阿西家住在哪里?我妈妈家。” 回到母亲的身边,就像回到了最初的天堂。 拉玛俄觉是一个乡,在美姑县夹谷区,是一个好地方,出口弦的地方,那里有很多做口弦的老人。
我说过,那是一个冬天,曲布只有八岁。
他的口袋里除了几本破烂的课本之外什么也没有装,就连干粮也忘了带。那个时候的班车一般都是非常拥挤的,每天就那么一班或是两班,要挤上去很不容易。
其实,要挤上去也很容易,曲布紧紧地跟在一个大人的后面,以一种模棱两可的身份上了车。从牛牛坝到昭觉去的班车很好看,就是那种车头漆成红颜色的很好看的客车。上了车的曲布屏住呼吸躲在大人的腋下,终于听见了客车发动时悦耳的马达声,这下他终于松了一口气。客车驶出了车站,行进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,曲布已经在开始想象见到母亲时的情景了,而查票的人还在不停的重复数着人头,呃——今天怎么多了一个?
等到了昭觉县城的时候,查票的终于发现原来多出来的就是曲布,这个小布点儿。他把曲布拎下车,说了一句小家伙之类的话。但是曲布一点都不介意,因为已经到站了,就是他不拎,自己也会下来的。下来之后,曲布问了问到比尔拉达去的方向。一个老人给他指了条路,但是又跟他说了一句,你要去比尔,今天已经没有车了。曲布的心一下就凉了下来。曲布没有想到,去比尔竟然那么远。他小时候跟着母亲来过一次,那时候他还很小,但不是走的这条路,他们是翻山过来的。从木特达洛直接翻到阿井曲阔。他的外婆家,就住在阿井曲阔。
小孩子的肚皮一般来说都饿得很快,曲布的也不例外。但是吃什么呢?他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。不是什么都没有,有书,但是书又不能吃。
夜幕开始降临了,曲布来到菜市场,那里有两拨人在烧火,曲布朝第一个火堆走去。从煤矿出来的他,看上去很像一个丐邦的成员,尽管他很谦逊地弓着腰做出入伙的态势凑了过去,但还是被他们轻易地哄了出来,其中一个小伙子说了一句“哪里来的小鬼,过去。”,曲布只好瑟瑟地退出来,在暗夜里咬了咬牙,朝着第二个火堆走去,那里围坐着几个老人,曲布还没走拢就知道他们正在烧烤一群洋芋,也就是土豆,他一猜就猜出来了,那种焦香的味道扑鼻而来,简直就要害死人。曲布饥肠辘辘,很想马上就扑过去,但是他得总结经验,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窘境,于是他像个大人一样说着“啊,你们在这儿烤火哇?”,一边说一边自然地落座,身旁是一个慈祥的老人,他的选择是对的。但是老人没有搭腔,只顾着拨弄火堆里的洋芋。曲布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,毕竟他还是个孩子,他直直地盯着火堆里的洋芋,它们是那么地亲切,让人口吃生津。
老人刨出一个熟透的洋芋,在手里来回捣腾了几下,然后用一根小木片刮去烤焦的皮,焦黄的洋芋躺在老人的手心里,上面聚集了很多人的眼光,当然也包括曲布的。老人看了看众人,把洋芋递给曲布。曲布感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。他说了声谢谢就开始热气腾腾地吃起来,虽然有点儿烫嘴但已经顾不得了。其他的人也在老人的示意下开始吃起来,老人看了一眼曲布,问他:你是哪里的?
曲布:木特达洛,现在在尼尼瓦西。
老人:你没有骗我吧?
曲布:没有。
老人:那你会背你的家谱吗?说来听听。
曲布愣了一下。
老人:不会了吧?
曲布咽下最后一口洋芋,洋芋太绵,哽得他气紧,很好吃。曲布说,我会的,我说给你听。然后咳了一声,示意他要开始了,所有的人都朝他投来不信任的眼光。于是曲布开始背诵他的家谱“……吉克,吉克吉史、吉史吉尔、吉尔吉伙、吉伙毕者、毕者勒则、勒则布书、布书沙磊、沙磊伙祖、伙祖伟惹、伟惹罕加、罕加史勒、史勒玛达、玛达拉诺、拉诺曲布,曲布就是我。”曲布显出很得意的样子。家谱背得一字不差,这么小的孩子,能完整的背诵家谱,很少见,老人和在座的人都欣赏的点了点头,他们开始留意这个只有八岁的小男孩,主动和他攀谈起来,其中一个还给了曲布一只烟,是“春根”还是“蝴蝶泉”现在已经记不清了,但他还记得他们又问了他很多问题,还让他说“克智”、“尔比”。填饱了肚皮的曲布,思维清晰,口吃伶俐,富有才气,他的到来,给这个寒冷的冬夜,给围坐在菜市场取暖过夜的所有彝族老乡增添了很多的温馨。他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,说着说着,后来他就睡着了,就睡在老人的臂弯里,老人用披毡将他围裹,这一夜的温暖一直延续到现在,可惜,曲布现在已经记不起老人的名字了,这个遗憾,他说过不止一次。
第二天醒来的时候,老人抚摸着他的头对他说,到比尔去,你要做坐去越西方向的车,到了比尔,你就下车,记住,千万不要睡着了。
你还别说,曲布真的就在车上睡着了。
就像第一次那样,他不出什么意外地上了车,上车以后就顺势坐在一个老人的身旁,显得很像是老人的孙子,主动和老人说笑,查票的看了老人一眼,只说了一句“把娃儿抱好”就过去了,曲布心里一阵窃喜,跟老人说了很多的话,就像是真的两爷儿俩。老人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和胆大的孩子,这么小就敢一个人出来,他的孙子就不行,就知道整天哭鼻子。老人说着给了曲布一个饼子,这个饼子,完全正中曲布下怀。吃完饼子后不久,由于路况不好,班车颠簸得厉害,就像一个摇篮,晃着晃着,曲布居然睡着了,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坐过头了,班车已经超过了比尔区大概15公里。老人在中途下车的时候可能忘了告诉别人提醒曲布。曲布只好下车往回走,一直走啊走啊,15公里的路程,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,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二万五千里。幸好在往回赶的时候,来了一辆拉木料的拖拉机,开拖拉机的师傅看着可怜兮兮的曲布,让他搭了个顺风车。曲布坐在原木上,就像个木头上长出来的小柴疙瘩,或者说像个被烟熏的小腊肉,拖拉机上冒出来的黑烟毫无吝惜地熏在他的脸上,让他黑得不能再黑,不过,总比走路要好十倍,要不然的话,恐怕到天亮都还赶不回比尔区。
店主:你妈妈家?你妈妈是哪一家?
曲布:阿西家。
店主:阿西哪一家?
曲布:我不知道。就是我妈妈家,在阿井曲阔。
店主:哦,阿井曲阔,还在上面,上面有两个寨子,你慢慢地去问吧。
就这样,曲布又开始往山坡上赶。
幸好月亮出来了,很好的月光,是月亮发出来的光。小时候,听小姑说过月亮的故事,月亮上面有一棵核桃树,核桃树下拴着一只小狗,小狗的旁边,是一位姐姐在织布。多美的故事多美的月亮。今晚的月亮还是那么亮,但是小姑却已不在了。曲布不敢再往下想。
过了一条沟,好深的一条沟。
月亮照耀着通往寨子的山路,也照得树影婆娑。一个人,或者说一个小孩子独自走在月下的山路上,尽管周遭的山峦都显得很美,但是他不敢看,他害怕看到不该看的,所以曲布低着头急急地往山上赶。
终于到了第一个山寨,那个时候已经夜深人静,只有几只狗还在无聊的吠着,使得寨子更显得寂静和空落。因为没有电灯,这个寨子在曲布的眼里全是黑漆漆的,没有一丝生气。曲布壮了壮胆,开始沿着村路不停地喊着阿嫫——阿嫫—— 喊着喊着,不知怎的,他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,他知道,很快就要见到妈妈了。
很多人被曲布的喊声惊醒,纷纷走出院坝,聚集在路口。他们看见已经疲惫不堪的曲布和他饱含泪水的眼睛。他们相互说着话:啊啰,是谁家的小孩,那么晚还在外面。
曲布告诉他们:我是从美姑来的,我要找我的妈妈。
“美姑来到的?来找妈妈?”
于是曲布把自己的事告诉了他们。看着曲布既认真又可怜的样子,毋庸置疑,这是真的。但是他们告诉曲布,这一带都叫阿井曲阔,这个寨子里没有他要找的妈妈。她的妈妈可能就在下一个寨子,那里倒是住着几家阿西。
虽然很是失望,但是却离妈妈越来越近了,下一个寨子,住着几家阿西,这是个很好的信息。
曲布顾不了什么劳累,赶紧朝下一个寨子赶去,这一次,他明显加快了步伐,事后想起来,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赶到了下一个寨子的,因为小跑,所以跌跌撞撞,磕碰了面颊和手肘他都没有发现。他一跑进寨子里,就放声地大喊:阿嫫——阿嫫——喊声和抽泣声含混在一起,听起来直叫人撕心裂肺,特别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。
曲布的几个舅舅隐约听见有个小孩在喊着什么,但是谁也没有在意,谁又会想到是曲布呢?曲布的妈妈,怀里抱着乌芝,也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喊声,心里一紧,就像是一根什么针狠狠地刺了一下,她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“啊钔——我的布布,我的布布”就冲了出去。
就在冲出来的刹那,几个人簇拥着阿依布布,也来到了阿西家的院坝。
那个瘦瘦的,黑黑的,已经很累的小孩儿,可就是我的阿依布布?
阿嫫——
阿依布布一头扑进妈妈的怀里。
一切的一切反而都静了下来。
原本并不宽敞的院坝里此时显得异常地空旷,空旷地院坝里,站着肃穆的人群,很快地,寨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吉克家的曲布,找到了自己的妈妈。他们陆续来到阿西家。他们就站在院坝里,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很好的月亮,很好的月光,全部撒在阿西家的院落里,就像河水,沐浴着每个人,就像冰雪,消融着每一个人,阿依布布,紧紧地搂住自己的妈妈,他再也不想失去,属于自己的妈妈。
阿井曲阔,成全了吉克曲布两个月的自由和欢乐。
他和寨子里同龄的孩子一起放牧,那个时候,还是冬天,寒意料峭,下雪的时候,很暖,融雪的时候很冷。一件很小的瓦拉[1][③]就披在曲布的身上,是由妈妈亲手捻制的。曲布就穿着它在牧场上撒欢,或是在山岗上狂奔。雪落深山的日子,他就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,煞有介事地搜捕那些僵冻的鸟,那些僵冻的鸟在雪地里笨拙地飞翔,所有的山峦和房屋都呈现出全所未有的白色,让人觉的不可思议,既然有白色的世界也就会有红色的世界,小姑跟他说过史诗里就下过红色的雪,那个时候他想象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,现在他相信了,相信了小姑说的话。有时候,他会坐在门槛上,依着门柱,用手托着下颌,静静地看着远近的雪,想起最疼爱她的小姑,正一步一步地走在红色的雪上,她的脚底,一定也会发出的吱吱声响,有时候,他会看上整整一个上午。到了晚上,母亲照例会在煤油灯下脱下他的衣裳,仔细地帮他逮出藏在线缝里的虱子。母亲捏虱子的动作非常的好看,两个拇指的指甲盖儿对准虱子或是虱蛋,“嗞——”地一下,干净利落,就像两个逗趣打架的小羊羔。有时候,母亲会在煤油灯下把他脱了个精光,细细地缝补被他穿得千疮百孔的劳动布,补上一个一个又一个的疤,这个时候,乖巧的小妹乌芝就会眨巴着小眼睛看着哥哥不停地哈着气,咯咯咯的笑。曲布是幸福的,阿西家的人也是幸福的,生子似舅[2][④],他们经常这样夸自己。
但是,好景不长,吉克家打听到曲布已经跑到了妈妈身边,他们说,这么小的孩子,如果没有人接应,怎么会找得到这么远的地方来?他们怀疑是阿西家的人篡谋偷走了曲布,传话来说,如果再不把曲布送回去的话,冤家肯定是打定了。几个舅舅聚在家里,商量,要把曲布送回去。曲布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。
吉克家带来一次口信。
吉克家又带了一次口信。
大舅舅说:还是把他送回去吧,惹出事来,不好,对孩子不好。
这下,当妈妈的也没了主意,整天看着曲布,忘了手里活。
两个月以后,曲布由大舅舅带着,送回了美姑,牛牛坝煤矿。
他的母亲永远也忘不了送儿子回去的那个早晨,她就站在视目所及的土坎上,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由他的大舅带着,搭上了远去的班车,消失在她的眼睛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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